有一次毛泽东听说,周恩来的一位卫士叫韩福裕,便笑着说道:
“这个名字好啊,包含了中国两个大军事家。”
毛泽东说的这两个军事家,一个是我国汉朝带兵“多多益善”的兵仙韩信,另一个就是大将粟裕。毛泽东对粟裕的另一个评价是——“最会带兵打仗的人。”
这无疑是对一个军事家的最高评价。
……
1984年2月5日,粟裕与世长辞。
粟裕将军要求不为自己举行追悼会,骨灰撒向八个自己生前作战的省。他去世后字数不多的讣告里,中央军委多番删改,数易其稿,却始终保留了一句:
“尤其善于组织指挥大军团作战。”
这样的评价,在十大元帅和十大将中,是绝无仅有的。
哪怕整个人类军事历史上,像粟裕这样长期指挥数以百万计大军,纵横捭阖,歼敌规模达到数百万的军事家,也是屈指可数的。
粟裕的对手杜聿明佩服地说:“战略战术我非常敬佩,不管什么时候,总是他领先一步,抢先在我们前面。”
淮海战场上独自逃脱的胡琏悲叹:“沧海不及一粟!”
杜聿明和胡琏的校长无奈地承认粟裕的军队是中国“训练最精,诡计最多,肃清最困难”的武装。
……
对于粟裕的印象,许多人只是知道他带兵有“多多益善”的韩信之风,大兵团作战古今中外无人能及。
很少人知道,其实粟裕早年只带几百人、几千人作战时,亦是出神入化。
本是弃子,敌人评价:比江西还厉害
秦末汉初,刘邦拜韩信为大将。出函谷关后,刘邦多次只给韩信一点点兵独自发展。韩信只带残余,却越打越多,越打越强,几次刘邦兵力损失殆尽都靠夺走韩信军队重整旗鼓。而最终垓下之战围死项羽的主力,仍然师韩信大军。
粟裕大将在红军时代,有过一段与韩信极为相似的经历。
1927年,粟裕20岁,就读于湖南省立第二师范,跟毛泽东很像,如果不是天下大势所驱动,二人原本都是想做教师。
这一年8月1日,一番惨烈的激战后,粟裕成为了南昌起义幸存的800勇士之一。此后粟裕从班长的位置开始,在朱德和毛泽东麾下成长,积累和磨练了军内闻名的指挥才能。
时间来到1934年6月,第五次反围剿苦战近一年,博古眼见取胜无望,准备放弃经营多年的中央苏区,前往湘西与贺龙、任弼时、萧克的红二、六军团会师。
粟裕所在的红七军团,则奉命以“北上抗日先遣队”的名义,向东部的福建、江西、安徽等地反向转移,给主力作掩护。
此行,抗日和缓解苏区压力都是目的,但实事求是地讲——想要冲破国民党层层封锁,跨越长江、黄河去东北抗日,还是有点不现实的,从这个角度看,先遣队最大的目的还是吸引国军兵力,掩护主力突围。
考虑到红七军团军力与敌人相差悬殊,可以说红七军团在军事上是掩护中央主力突围的“弃子”。
1973年12月,朱德回忆红七军团的这次行动时说:
是准备退却,派先遣队去做个引子。不是要北上,而是要南下。
……
为了能够吸引国民的注意力,红七军团的动向被进行了大规模的宣传。军团刚刚进入国统区,博古、李德等人就遥控指挥,下令红七军团相机夺取福州,并告诉粟裕城内有内应。
红七军团自然引来了国军极高的注意力。
而此时的红七军团,对于福州城的布防一无所知。
粟裕作为红七军团的参谋长,在军团长寻维洲负伤后代行军事指挥职责。他虽然不赞成进攻福州,却只能执行军令。
结果却是敌众我寡,福州城内也没有内应,进攻福州失败。
退却中粟裕制定了多个作战计划都被否决,仅剩的右臂也中弹负伤。
情急之下粟裕说服政委乐少华,带领红七军团退到安徽和江西交界处,与方志敏的红十军团会师,以保存力量,红七军团改为第19师。
方志敏深知粟裕的军事才能,提议粟裕担任红十军团的参谋长。
此时红军主力长征,国民党在对主力围追堵截的同时,先后调集20万人马围剿红十军团。
国民党黄埔军校将领王耀武带领一个加强旅孤军突进,“追剿”红十军团,王耀武后来被我军高层称为“国民党内少有的几个明白人之一”,也是蒋介石最得力的干将之一,能力了得。
王耀武所带领的旅即后来的国民党王牌74师前身,战斗力十分惊人。
此时刘畴西担任红十军团军团长,他决定吃掉王耀武旅,粟裕作为参谋长拟定了初步作战方案。
粟裕的意思让19师担任主攻,20师之前没打过打军团作战,所以负责打穿插,断敌人后路。但是刘畴西认为20师作为自己的旧部素来英勇,担任主攻毫无问题,否决了粟裕的方案。
结果20师果然有战士因为紧张,走火三枪。
王耀武当即集结部队,占领有利地形,做严密防御。
刘畴西的20师伏击不成只能硬上,并且调动寻维洲和粟裕的19师救援。红十军团的一次伏击战,瞬间变成攻坚战。
22岁的寻维洲一贯勇猛,第19师未能成为主攻,现在又乱了作战计划,他愤恨不已,决定单独猛攻王耀武旅。
王耀武早已派兵居高临下,凭借地形和武器优势,把19师压得死死的。寻维洲怒气攻心,亲自带队冲锋,可惜我军一代少年军事天才就此含恨战死,草草掩埋于战场,享年22岁。
这就是惨烈的谭家桥战斗,这是粟裕生平经历的极少数失败之一。
刘畴西被迫下令撤退,向北转移,而国民党30个团也紧追不舍。
粟裕建议分兵三路,化整为零打摆脱追击,刘畴西否决了这一建议,认为部队需要先修整。为了掩护军队撤退,粟裕决定采取声东击西之计,转移追兵。
粟裕制定撤退计划:先向芜湖、南京方向进军,吓得国民党军队赶紧跑到红十军团前面堵截。红十军团3000人趁机掉头,向南撤退,粟裕则带领800人作为先锋。
这800人后面的故事,堪称一曲史诗!
粟裕的800人化为三个战斗连队,向江西东北部前行。路上遇见国民党军队阻截,粟裕就带领部队进入深山中,披荆斩棘昼夜不停地前进,虽有饥寒而不歇息。
后方的主力部队在刘畴西的带领下有些犹豫,途中几次住宿休息,耽误了行程。尤其是在距离粟裕的先头部队只有5公里时,再次安营住宿。
粟裕认为情况紧急,绝对不能再迟疑了,写信通知刘畴西,当晚必须通过封锁!
粟裕觉得一封信未必能够说服刘畴西,决定亲自去劝说,方志敏认为粟裕资历和职务不足以说服刘畴西,决定以红十军团政委和政治委员会主席身份,亲自去命令主力部队加速前进。
当晚粟裕带领部队先行通过封锁线,等待主力部队。
方志敏未能说服刘畴西,主力部队在怀玉山区遭到包围。方志敏和刘畴西先后被捕,壮烈牺牲。
粟裕的800人,成为南方苏区仅存火种。遵义会议后,粟裕接到命令,以800人为基础组成挺进师,粟裕担任师长,在浙江境内打游击。
800人的星星之火,在华东大地燃烧起来
浙江,是蒋介石、陈立夫、陈诚、胡宗南和戴笠的家乡,层层设防,保甲严密。国民政府为打击苏区,从1931年开始推行“二十五户为一甲,二十五甲为一保”,户与户关联。
区区800人前往发展,难度极大,但粟裕面对遵义会议的命令,坦然回应:“保证完成任务。”
1935年4月,红七军团“北上抗日”的第十个月,红军主力渡过金沙江。同一时间,粟裕带领的800人挺进队里唯一的一部电台丢失了,从此和中央失去了联系。
粟裕随后制定了一套完整的发展计划。
他先从国民党的保安团动手,打掉人数与挺进队相当、武器比自己精良的浙江保安团第一团,缴获一大批武器弹药。此战获得扩大实力的物质基础,同时震慑了浙江其他保安团,粟裕获得建立根据地的机会。
粟裕根据毛主席井冈山时期提出的“分兵以发动群众,集中以打击敌人”的方法,把自己手里的人分兵,让所有官兵都学会打游击和发动群众。
短短几个月的时间,800人的挺进队就发展到了上千人,还有5000人的青帮队伍主动接受红军领导,广大群众支持热情高涨。
建军节时,粟裕还全军出击,搞“缴枪出击”的活动,缴获国军武器以壮大自己的武装,《东南日报》惊叹:“自粟、刘(政委刘英)窜浙后,匪化已波及全浙……”。国民党高层的老家,集体沦陷在即。
蒋介石派出卫立煌和罗卓英两大名将统领7万正规军,外加40个团的地方武装,要把粟裕的挺进队围起来。罗卓英出发前说,刘、粟的数百人,扩张极快,比江西(井冈山革命根据地)还厉害。
此时粟裕的挺进队,已经从800人发展到了3000人。
面对这种情况,粟裕决定打运动战。他先是留下一部坚守阵地,起到迷惑和拖延作用,自己带领主力跳出包围圈,跑到国军身后去。
国军主力紧急回援,粟裕就从浙江西南向浙江南部退去。很快,新的根据地就建立起来了,原先的根据地,留守力量也发展起来了。1936年底,粟裕把新根据地和老根据地又连成一片,挺进队也发展成为挺进师。
游击区扩大,国民党军队已经无法实施原先的包围策略了,国军决定由三侧出兵,把挺进师活动范围缩小后围歼。
而粟裕带领挺进队展开游击战,穿插于敌人之间,甚至造成敌人互相认为对方是粟部而自相火并的事情。
面对将近100倍的国民党追兵,粟裕一边逃一边打,他列出三大目标:
1、国民党基层官员,有罪行引发民愤者;
2、追剿粟裕挺进队时,国军派出的哨兵和侦探;
3、落伍的国民党追剿官兵。
结果几十万国民党军队和保安团,因为追剿粟裕,搅得地方天翻地覆;地方统治者担忧粟裕军的惩罚,夜不能寐,国民政府支付的军费也越来越多。
此时罗卓英已经晋升国军中将,为了追剿粟裕先后调动兵力十几万,粟裕的800人也不过发展到了几千人而已。
罗卓英毕业于保定陆军军官学校,从炮兵连长做到国军军团司令。在追击粟裕之前,曾经参加过北伐战争、中原大战,以及多次参与对江西苏区的围剿,战斗经验丰富。抗日战争期间参加过多次国军对日大会战,后作为中国远征军第一军团司令入缅抗战。
就是这样的一位经验丰富,战功显赫的国军一代名将,统领正规军7万,加上数万人地方武装,总兵力超十万的情况下,被粟裕的游击搞得情绪失控。
他甚至挠着头起誓,此生一定要活捉粟裕。
日军:新四军是个神
抗日战争全面爆发,新四军给粟裕400人精锐,前往敌后。
粟裕通过判断日军新占据城市,便能判断地方空军的侦查范围,从而逃脱日军的追击。为了配合正面战场,粟裕带领深入敌后的战士们破坏铁路、打击日军补给,积少成多,甚至获得了国民政府的嘉奖。
日军调动几千骑兵,几十架飞机,准备围歼粟裕的游击队。结果日军出城追剿的骑兵每次都无所获,自己还时常损兵折将。日军也被打得刺挠,感叹:
新四军就是个神,你打他看不见一个人,他打你全都来了。
抗日战争并没有给新四军带来发展的空间,国军给新四军划定了非常狭窄的作战范围,不允许他们超出范围,这样日军打击新四军非常容易,而新四军如果到了国军的范围内,也会面对后背一刀的危险。粟裕指挥的游击队,每次被日军追击,即便退到国军划出的“禁地”,也能够提前预判国军的行动而化险为夷。
尤其是武汉失守后,日军因兵力不足放松了正面战场的进攻,新四军更加腹背受敌。
1939年底,国民党军进攻皖南,粟裕和陈毅致电毛泽东放弃皖南,集中向东发展。毛泽东同意,并致电项英向陈粟的苏南靠拢。
粟裕也派兵接应,派出三个团接应主力东移。
但是项英没有向粟裕方向靠拢,皖南事变爆发,新四军主力被一网打尽。
陈毅、粟裕的7000人“偏师”再次成为火种。
多年以后
1948年9月济南战役,粟裕指挥华野,以14万人组成攻城军团,18万人组成打援军团,经过8昼夜攻下济南。曾经在谭家桥让红七军团寻维洲饮恨瞑目的王耀武,化妆出城,被华野俘虏。
1949年金门战役,被誉为国军抗日战功第一人的罗卓英在金门督战,对手正是粟裕麾下的第三野战军。
红七军团昔日的800人,在战斗中不断地壮大,以及与其他军团会师,终于成长为百万大军。即便是抗日战争时期,国民党军队对粟裕所率领部队的压力也从来没有降低过。
粟裕将军不仅仅在指挥大兵团作战方面是人类历史级别的,在以少胜多、游击战等方面也是神级的,这一点连日本人都不得不佩服。
即便是只有800人,即便对面也是一代名将,即便是兵力差距百倍,将军也总能游刃有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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